第十八章 自絕
  
  丁類其實一直很期待克莉斯汀去見康離會是什麼情形,像以前新聞裡演的,受害者見到兇手,不是一陣亂棍追打,就是刀槍酷刑侍候。
  一般來說會是那種情況,但時間隔了越久,越讓人覺得奇怪,怎麼克莉斯汀沒有迫不及待去對付殺人兇手,而是拖過一天又一天的時間。
  有幾次丁類很想直接跑去她的面前直接追問,你這女人腦子在想什麼,可是還是硬生生把這個念頭壓下來,反正就是看戲,等到劇情上演到適當的時候再看,總是會比直接逼問編劇或是導演來得精彩啊。
  為後力求有在看狗血劇的感覺,丁類老早就在牢房放了眼蟲跟耳蟲,投放出來的畫面有七十二吋,加上立體環繞音響,包準一點聲音也不會錯過。在克莉斯汀到牢房之前,丁類還命令所有的閒雜人等全部離開別打擾到他們。
  丁類就坐在客廳裡躺在一張專門訂製出來的軟椅上,一邊喝著果子酒,一邊啃著明經剛搗鼓出來的新口味鹽酥果子等著戲上演。
  沒多久牢房裡除了被扣在十字架上的康離,又多了一條窈窕的身影。終於男女主角都上場了。
  康離被三名守陵人打成重傷關在牢房裡頭,為了讓他撐下去,丁類還派了明道過來替他稍微治療一下。也多虧康離身子骨夠硬死活撐了下來。雖然沒有對他用過刑,可身體暗傷累累,加上供給的食物一天一顆果實只夠勉強糊口,曾經風光一時的虛空魅影現在只剩下半條命吊著了。
  克莉斯汀緩緩地走進監牢,她的表情平靜而淡然,身上的服裝華麗而不落俗套,看她的氣質神態,簡直就像是走到花園裡觀賞著盛開的花朵和滿天飛舞的蝴蝶似的。
  監牢裡一片寧靜,克莉斯汀望著康離一語不發,只是靜靜地看著他。
  過了許久,康離仍是昏迷不醒的狀況,而克莉斯汀似乎沒有打算把他叫醒的準備。
  「我的媽呀,要是他一直不醒,這場戲怎麼演下去啊。」丁類抓抓頭髮,這一點倒是自己疏忽了,現實可不是演戲,沒辦法照著觀眾的期望往下演啊。
  「要不要派個僕役魔潑水把他弄醒?」突然後方有人提議。
  「不行啦,這樣子她就知道有人在看了。」跟著又有另一個人回覆。
  「對呀,這樣子就打擾了男女主角的演出了。再想想其他的方法。」丁類下意思地回答,突然才發覺怎麼後頭有人說話。轉頭一看,後面站了一狗票觀眾,從深思者到絕代雙吵大家全都在場。
  「你們什麼時候跑進來的?」丁類瞪大了眼睛問。
  「主人叫所有人不準接近監牢,所以我們就跑到主人這兒來看。」棘荊女凋艷回答的理所當然。
  「算了算了,你們安靜一點看,別吵我看戲。」丁類原本想把他們趕出去,轉念一想,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作是在看電影讓他們留下來得了。
  「太好了,多謝主人。」一狗票人各自抓了張椅子,佔好位置開始看戲。
  這時克莉斯汀緩緩抬起手,輕輕地撫摸著康離的臉頰。熟悉而親蜜的動作,可以猜想他們之間絕對不是一般的關係。
  「啪」地一聲!克莉斯汀狠狠地一巴掌揮在康離的臉上,頓時他那蒼白無血色的臉頰浮起鮮明的五指掌印,同時嘴角一抹血絲也跟著淌下來。
  「又是摸又是打的,他們兩個的感情糾葛很深啊。」光林摸著光頭發表意見。
  「照我說直接一刀捅死他算了。」暗青也不甘寂寞回了一句。
  「閉嘴。」明道低聲罵了兩句,手杖敲在他們兩人的腦袋上。
  「打擾我看戲,我把你們兩個嘴巴縫了。」丁類瞄了一眼,鼻子噴了口氣。嚇得絕代雙吵連忙在嘴巴上作了個拉拉鍊的動作,當魔王還是有威嚴的。
  被打了這一巴掌,康離從昏迷中醒了過來。半張開眼,淺淺地掃過眼前的人,輕輕地嘆口氣:「是你啊……你沒死呀…不過怎麼只甩我一巴掌,我還以為你看見我,會直接一刀給我個痛快。」
  「我恨不得跟其他人一起死在外頭。就不用再看見你這個忘恩負義人的臉!」克莉斯汀聲嘶力竭地大吼,剛才進牢房裡的平淡神態完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  「如果殺了我,你會開心的話就動手吧,死在你的手裡,康離半點也不會後悔。」康離閉上眼睛昴然待戮,就算只剩半條命,這號虛空魅影仍是不失半點豪氣。
  「張開眼睛,我要你親眼看著我怎麼掏出你的心!」克莉斯汀右手狠狠地插上康離的胸膛,她的右手銳利的程度可比利刃,五根指頭沒入他的胸膛幾分,鮮血如泉水湧出。
  「好,來吧!」康離張開雙眼,胸口的疼痛讓他額頭冷汗直流,但他卻沒有半分慘叫出聲。
  「好漢子。」暗青忍不住低聲讚了一聲,馬上就惹來旁邊人的白眼。
  克莉斯汀卻沒有再把手掌刺入,反倒是抬起頭問:「你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嗎?」
  這一句話問的莫名奇妙,一狗票看戲完全聽不懂。但康離很清楚她的問題,便低聲回答:「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,直到看到白鳳團拉克西絲的屍體,我認得那個假扮你的人,她是你的貼身女僕,到那時我才知道是她就是你。如果我早知道……我會阻止山姆……但太遲了……
  「幸好你還活著。咳!」康離咳出一口鮮血:「你的恩情,我無法報答,唯一能還的就是這條命。」
  「你為什麼要進來地城。是為了我身上的龍法印嗎。」
  「龍法印對我來說毫無用處,進來這裡,只是求一個希望。」康離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:「至少,上天並沒有虧待我,你還活著。」
  「太遲了太遲了」克莉斯汀兩行清淚流了下來,搖搖晃晃地後退幾步,抽出右手,五個血洞泊泊流出血液。
  「我對不起你……莉斯…我作的錯事沒有辦法彌補,一邊是你,一邊是兄弟…我唯一能作的…就剩下這個……」康離一聲悶哼,口鼻同時淌出血來。
  「阿離!」克莉斯汀臉色一陣驚慌,連忙撲了上來,沒想到康離竟然自碎臟器。她想要阻止鮮血繼續流出,卻無能為力。只能將自己體內的力量渡給康離,只是她也很清楚,這只能延緩他死亡的時間,救不了他。
  「你這麼作,我就會快樂嗎!」克莉斯汀將頭埋在康離的懷裡,鮮紅的血液染滿她的衣服。
  「我是個懦夫這是我唯一能作的……如果你不是白鳳團長,我兄弟也不是山姆倫,那該有多好……」康離的兩眼逐漸渙散,抬頭仰望彷彿看向遠望的天空。
  「你不只是個懦夫,更是個傻瓜。在一起時,我一直暗示你要你加入白鳳團,你真的不懂嗎?」克莉斯汀不斷地重覆著這一句話,喃喃地訴說著,過往兩個人在一起所經歷的種種情形。
  克莉斯汀與康離,兩人早是舊識。在康離還沒闖出虛空魅影的稱號前,就認識了。康離曾在歷練時被人打敗,身受重傷,救了他的人就是克莉斯汀,兩人的相遇就如同窮小子與富家千金的故事那般。
  康離被克莉斯汀所救,兩人因此陷入愛河,但康離不願自己被人認為是攀龍附鳳的勢利之人,便與她訂下三年的期限,只要他闖出名號,成為梨元帝國出名的武者。後來在幾番努力之下,康離果然以虛空魅影的名氣,響撤梨元帝國。
  克莉斯汀本要康離加入白鳳傭兵團,卻讓康離拒絕,他認為白鳳團雖然和法倫領關係不錯,也小有名氣,但人數實在太少,無法勝任保護法倫領的工作。這時山姆倫來找他,他便與山姆倫約定,只要秘密消滅了白鳳團,貪狼團便會取代白鳳團的位置,繼續保護法倫領。
  論起實力貪狼自然遠遠超過白鳳,而且山姆倫與他的關係密切,相比之下白鳳團他完全不認識,自然傾向和貪狼合作。只是萬萬沒想到,白鳳團的團長拉克西絲會是康離最愛的女人,克莉斯汀。
  他親手毀了克莉斯汀多年的心血,斷絕了法倫領的生路,把她與山姆倫的仇恨加到最深,更以為自己親手害死了最愛的人。雖然克莉斯汀沒死,可是自己卻也無法面對她。
  如果克莉斯汀能夠親手殺了自己,那也好算是抵了些許補償。可是她下不了手,但康離也知道,她放過自己會對不起白鳳團上千名戰死的同伴,其中還有許多是與她多年相處的姐妹。
  了斷自己的生命,是最好的解決辦法。至於這座地下城和是誰把他捉住的,對他來說早已經不是要緊事。
  「永別了…莉斯,若有來生。我願……你我是一對……平凡的人家……」說完最後一句康離闔上了雙眼。
  克莉斯汀再也忍不住崩潰的情緒,放聲大哭。
  「原來他們還有這一層關係啊。」明道摸著三角鬍子感嘆:「真是命運弄人吶。」
  「愛面子的傻男人跟逞強的笨女人。」暗青下了評語。
  「談什麼情啊愛啊的,累不累啊。我有架可打就行了。」光林的感言還是一貫的不解風情。
  「真令人感傷的愛情啊。」凋艷長吁短嘆,最後卻冒出一句:「這個男人的靈魂不錯,我要收藏起來作記念。」
  凋艷的話倒是觸動了丁類的想法:「他的屍體我要了,等克莉斯汀離開之後,把屍體送到我的工藝坊裡。」
  「啊────」凋艷發出失望的嬌嗔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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